第515章 报道先生归也(中)_剑来陈平安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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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5章 报道先生归也(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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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,坐拥金山银山,谁都没敢大鱼大肉,也就只能沾关翳然的光,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冤大头,就使劲薅羊毛,一点不手软,一个名为虞山房的青壮汉子,亦是随军修士,只不过石毫国郡城那会儿,与关翳然还是品秩相当,这会儿就是下属了,汉子抱怨不已,说关翳然这个臭小白脸就是投了个好胎,他不服气。关翳然摇头晃脑,嬉皮笑脸,说着不服你来打我啊。

        结果虞山房犹豫了半天,就是轻轻一拳“摸”在关翳然肩头,然后嘿嘿笑着,变拳为掌,轻轻擦拭一番,说关大将军最小肚鸡肠了,杀敌的本事不大,记仇的本事不小,我哪敢啊。

        看着他们袍泽之间的插科打诨,陈平安只是笑着喝酒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关翳然说了一桩石毫国趣闻。

        其实算是他们这伙人的糗事。

        当时郡城那边,竟然有个刚刚举家从京城搬到城中的迂腐老书生,听说家世很大,只是落魄了两代人,已经远远不如从前了,就连郡城那边的石毫国本土官员,都不当回事,这户人家,死活不愿意张贴大骊门神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气呼呼的虞山房就亲自带兵登门,结果瞧见了至今难忘的一幕。

        虞山房当下说起的时候,还是唏嘘不已,狠狠喝了一口酒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一天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位双眼近瞎的老人,一袭清洗到近乎灰白的老旧青衫,正襟危坐于大堂之中,老人就这么独自一人,坐在那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已经瞧不清楚大骊甲士,但是铁甲铮铮作响,还有那脚步声,都是一种足够让石毫国郡守都心惊胆战的沙场气势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虞山房在十余大骊精锐都没有想到,不等他们开口,那个老书生就以最字正腔圆的大骊官话冷笑道:“崔瀺就是这么教你们打天下的?!齐静春就是这么教你们道理的?!好一个威风八面的大骊铁骑,好一个听了山崖书院百年琅琅书声的大骊!”

        儒衫老人猛然一拍桌把手,竭力瞪大眼睛,对那些大骊校尉和武卒怒目而视,“我倒要看看,这样的狗屁大骊,能够蹦跶几年!”

        老人站起身,更是伸出手指,对着那帮披挂铁甲的大骊精锐,一通怒骂。

        骂得虞山房憋屈不已,可是最终始终连同他在内,一兵一卒,无一人抽刀出鞘,甚至一句狠话都没有撂。

        就这么离开了那座府邸,并且不许任何人骚扰这座府邸。

        关翳然知晓后,亲自写信给苏高山,询问能否破例,准许这户人家不张贴大骊袁曹门神。

        其实关翳然也觉得可能性不大,毕竟大骊规矩铁律,无人胆敢越界过线一步。

        结果苏高山一封书信寄回,将关翳然骂了个狗血喷头,说如今石毫国就是我大骊藩属,这样的读书人,不去敬重,难道去敬重韩靖灵那个龟儿子,还有黄氏那拨废物?这件事,就这么说定了,准许那位老先生门户之外不张贴大骊门神,一旦国师问责,他苏高山一力承担,就算吵到了王爷那边,他苏高山也要这么做,你关翳然要是有种,真有被国师记仇的那天,记得给老子在你太爷爷那边说句好话,劳烦再去国师那边说句好话,说不定可以让国师消消气嘛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默默听着。

        关翳然最后靠着椅子,望向陈平安,说道:“我觉得这样的读书人,可以多一些,陈平安,你觉得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点头道:“多多益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关翳然眯眼而笑,举起酒碗,“这儿,就你我算是半个读书人,虞山房这帮糙汉武夫,晓得个屁,来来来,就我们俩走一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笑着抬起酒碗,与关翳然酒碗磕碰一下,没什么酒杯酒碗的上下高低之分,“那就走一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虞山房呸了一声,也拉拢其余袍泽,朗声道:“咱们这些边关好汉,自己走一个,别搭理这些酸秀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也是酒碗磕碰,响声清脆不已。

        最后都喝得有些醉醺醺,关翳然在独自将陈平安送到府邸门口后,冬夜的冷风一吹,眼神清明了几分,轻声提醒道:“关于书简湖的大局走向,最少在近期,你不要掺和。既然连我都无法调阅你的某些档案,实不相瞒,关于此事,我还专程飞剑传讯给京城家族,回信也很含糊,处处是玄机,所以这意味着什么,我心知肚明,并非是信不过你,只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已经点头,打趣道:“看来是酒没喝到位,才会说这些话,不然除了第一句话,其余后边的,你都不用跟我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关翳然一拍掌拍在陈平安肩头,“好家伙,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,又欠我一顿酒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笑道:“等到大局已定,就当是为你升官,到时候再请你喝一顿庆功酒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关翳然笑着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
        若是陈平安此后经常登门,关翳然也会喜欢,但是这就涉及到了许多官场忌讳,对于双方都会有些后遗症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这种话,关翳然只能放在肚子里,觉得既然认了朋友,这点代价,就得付出,不然他关翳然当真只是贪杯,眼馋陈平安藏酒的家底,好那几口仙家酒酿?他一个大骊庙堂砥柱的关氏未来家主,会缺这个?他缺的,只是自己认可的朋友而已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陈平安既然能够从第一句话当中,就想通了此事,说了“大局已定”四个字,关翳然就更加高兴。

        真正的朋友,痛痛快快的喝酒是必须的,可是人生难尽人意,总是有些不痛快的事情摆在那里,朋友如果瞧得上,上得心,愿意为对方着想,那就是真真最好了,手中无碗,却让人如饮醇酒。

        棉布青袍的年轻人,缓缓走在寂静冷清的大街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关翳然望着那个消瘦背影,便记起了那张消瘦凹陷的脸颊。

        没来由,关翳然觉得有些心酸,可是又觉得那个朋友,其实有些潇洒。

        大概一位真正的剑客,都会是这样,宴席之上,也会尽情饮酒,宴席散去,依旧大道独行。

        关翳然与很多人喝过酒,也请很多人喝过酒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曾经有位声名狼藉的大骊元婴修士,是位高高在上的神仙了,在他那年从边境返乡之时,那位神仙亲自露面,在篪儿街找到他,说想要请他喝酒,聊点事情。

        关翳然笑问道:“你配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当时身边众人都觉得关翳然是不是喝高了,肯定要惹来不小的麻烦,即便是关氏,说不得也要吃一杯罚酒。

        事后回到意迟巷府邸,太爷爷大笑不已,使劲拍打着这个年轻玄孙的肩膀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关翳然第二次见到太爷爷这么高兴,第一次是他决定投军入伍,去边关当个最底层的斥候修士。

        总有些人,觉得身份地位,才能够决定一个人能不能坐上某些酒桌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些人,即便走了狗屎运,真坐上了某张酒桌,也是只会低头哈腰,一次次主动敬酒,起身碰杯之时,酒杯一低再低,恨不得趴在地上喝酒。

        真是好玩又好笑。

        关翳然双手抱住后脑勺,笑眯眯道: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这些人,也要理解啊,毕竟有些还是生活所迫,不得已而为之,不过更多的,还是削尖了脑袋,用教养、家风和骨气这些虚的,换来实打实的银子,他们当中,真的会有人爬得老高老高。不过呢,最少我关翳然这张酒桌,他们就别想上桌喝酒了。为了将来能够少接触这些家伙,我也该多努力努力,不然哪天轮到我必须给他们敬酒,岂不是完蛋。到时候糟践的,除了自个儿,和整个关氏家族,还有那么多一起喝过酒的朋友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已经离开池水城的陈平安,当然猜不出关翳然会想得那么多,那么远。

        返回渡口后,发现青峡岛渡船还在等待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个身份云遮雾绕却足够吓人的关翳然,足够让田湖君他们重新审视一番形势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说不定黄鹤听说后,都会打消了请自己喝酒的念头,因为没办法与自己摆阔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登船后,田湖君满脸愧疚道:“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师弟与婶婶离开春庭府,我很抱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笑道:“人力有限,尽心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田湖君看着那张脸庞,尤其是那位账房先生的眼神,没有发现任何讥讽之意,只是仍然心中惴惴,毕竟师父刘志茂几乎全无东山再起的可能后,她的所作所为,为自己和素鳞岛尽力谋划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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