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千三百四十八章 降表_寒门宰相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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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千三百四十八章 降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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顺州忽道:“所以朕该...“

  章越道:“陛下圣明,其实依臣看来,从袁绍到今日,历朝历代法家与儒家之争,说白了,就是天子与士大夫之争。”

  “陛下,臣以为历朝历代之党争,之危局都在选法家亦或者是选儒家上,也就是变法不变法之争。”

  “但古往今来要解决这个问题之办法,从来就不在这二者之间。”

  天子又是焦急,又是惊讶地道:“卿家有什么高见?”

  几千年党争的危害,似章越一句话间就可以化解。

  难道真有这等办法?

  章越道:“陛下,就在于天下家国这几个字上。”

  天子问道:“天下家国!”

  章越道:“陛下,无论是儒家还是法家,这都是惟心之道,务体而不务用。”

  “唯有将惟心之道,用在天下家国上,才是明体达用之道。”

  这是宋儒争了一辈子的体用之道。

  天子道:“卿的意思是哪个好用,用哪个?”

  章越道:“要因时而变,国家要持续保持开拓进取,无论是文是武都可以,切莫固步自封。”

  天子问道:“朕明白,其实这就是章卿经筵时,常对朕讲的惟精惟一之道。”

  “天下家国之事要么取其精,要么取其一,但是朕问如果一定要择其一呢?”

  章越想了想,这时候宋用臣已是开始涂抹灵州了。

  这也是此次夺取党项三州中最后一州。

  眼见大宋的赤红朱色,徐徐占据了大半幅舆图,章越心底也是感慨良多。

  当初在熙宁时所看到的此图,朱色只有一点点了。

  章越徐徐顺着舆图看去,从巩州(最早古渭寨后称通远军,最后升格为州),再到会州、熙州、河州、岷州、洮州、再到湟州、廓州、西宁州、兰州、积石军、西安军、怀德军、凉州、而如今画上的韦州、顺州,以及宋用臣正在涂画的灵州。

  二十余年,一个州一个州的色块涂抹过去。

  这张舆图不日就要卷起来了!

  再添新图。

  “章卿。”

  章越有些失神。

  “陛下。”章越想起方才天子的话语,最后道:“陛下,若真的要择其一。”

  “臣也不知道。臣最喜欢史记,司马迁在《史记·十二诸侯年表》中,以共和元年为起始,记录了此后之大事。”

  “当时周厉王乱政,以召公、周公共同执政十四年!臣以为要治天下,还是要君臣共治。”

  天子徐徐点头道:“正是如此,天子亦非事事圣贤洞察,不可一人独治天下。”

  “卿家忠心,字字句句溢于言表,朕有所获。”

  说到这里,君臣会心一笑,皆看向了武英殿上徐徐绘制完成的舆图。

  天子忽而感伤道:“若先帝在此,看到这一幕当多好!”

  章越闻言动容:“陛下之孝心,先帝在九天之上必会知晓。”

  天子起身道:“朕当告祖宗于太庙!”

  这时殿外蝉鸣忽响,几个侍卫正在用网兜殿外扑蝉。

  章越笑道:“太庙的事大可缓一缓再说,臣听闻陛下少年时喜欢扑蝉。”

  天子点点头道:“年少时被父皇被呵斥过,以为此非人君所谓。”

  “程先生也不喜欢,朕有一日折柳,程先生言‘方春发生,不可无故摧折’。”

  “朕大是不喜。”

  章越闻言大笑,程颐这件事被人笑了一千年。章越老觉得历史上这位天子性子有些阴郁,多半是程颐他们逼的。

  这位天子还有句抱怨之词‘朕只见臀背’。

  说大臣们奏事时,只向着高太后一人,他只看到大臣们的臀背,连脸是什么样的都没看清楚。

  章越道:“臣听闻了,这是程先生的事,臣不敢管。”

  “不过今日灵州大捷,陛下正可扑蝉。”

  天子一愣,章越竟似看透了他故作老成后那孩童之心。

  天子还有些迟疑。

  章越则道:“臣有一句诗,天下事少年心,梦中分明点点深。”

  “陛下为人君,先从少年始。”

  “少年心可体得天下事。”

  天子徐徐点头。

  章越徐徐点头微笑心底对天子道,趁着今日大捷,好生去玩吧!

  章越对宋用臣等人道:“不许告诉程先生。”

  宋用臣都笑着答允了。

  晨光徐徐落在了武英殿阶前,照在了这幅舆图上。

  天子忽道:“卿家,这千年党争,恰似殿外扑蝉的侍卫——有人执网,有人持竿,却都忘了蝉鸣本是盛夏应有之景。“

  章越点点头。

  “容臣为陛下执网!”

  章越笑着挽起了袖子。

  内侍们笑着看着扑蝉的天子和章越。

  ……

  翰林院的墨香还未散尽,苏辙推门时带进一阵穿堂风,吹得案上《灵州大捷赋》的草稿簌簌作响。

  苏辙推门入内道:“兄长,先是去司马相公府上吊唁,还是先贺陛下灵州大捷!”

  “自然是贺捷。“

  苏辙闻言点头道:“正当如此。”

  二人步在街上,但听宣德门门楼钟声长鸣。

  忽然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唱喏声。苏轼转身望去,朱雀大街上官员们统一穿着吉服涌来。

  右相吕公着的麒麟玉带扣叮当作响,户部尚书曾布的象牙笏板在晨光中泛着暖色,连素来持重的范纯仁范百禄等人都踩着罕见的轻快步履。

  “子瞻!“王诜老远就挥着手。

  苏轼笑了笑,却见苏辙已被人潮裹挟着向前。

  一旁礼部员外郎黄庭坚笑道:“礼部已填新曲《破阵乐》。”

  “正好派上用场。”

  宫门前金钉映着朝阳,禁军绛衣上的鳞纹甲片亮得晃眼。兄弟二人却见朱漆仪门洞开,当值的内侍省都知手持拂尘宣道:“陛下口谕,百官今日可休沐贺捷——“

  “新贡的锦花,各位可取去!”

  内侍盛上锦盘,官员们纷纷笑着往幞头簪花,众人都是喜气洋洋,遇到都是身穿吉服入宫道贺的官员。

  苏轼苏辙与他们挨个行礼。

  兄弟二人并肩而行。

  “辽国百万大军正在南下,陛下不愿因此大肆铺张吧!”苏辙言道。

  苏轼道:“确实如此。”

  苏轼忽道:“子由,你还记得那首水调歌头的词吗?”

  苏辙道:“记得。”

  苏轼道:“我今日想到,人到中秋时抬头赏月,便可暂时放下人间一切烦心事。”

  他顿了顿,望向宫阙飞檐,“魏公一番心血要平息朝中党争,其理何尝不是如此?”

  苏辙若有所思:“兄长的意思是...”

  苏轼收回目光,肯定道:“人要抬头看,不要低头看。

  苏辙从宫道上梧桐树上,折下一树枝给苏轼问道:“若司马相公还活着,听到灵州大捷会如何呢?”

  苏轼笑了笑没有言语,而岔开了话题。

  “你之前说,出使辽国时遇到那个女真人很是悍勇,叫什么完颜阿骨打……仔细与我再说一说。”

  ……

  辽主耶律洪基驻马于南京道郊野。

  北风卷起玄色大氅,身后皮室军旌旗猎猎如墨云翻涌。

  辽国百万铁骑陈兵边境,弓刀映日,正待趁宋夏灵州鏖战之机挥师南下。

  忽见一骑疾驰而来,滚鞍落马时满面尘灰:“禀陛下,灵州城破!”

  “宋将章楶以火药炸毁城墙,党项主力折损过半,顺州、韦州相继陷落,李秉常已退守兴庆府!”

  耶律洪基握鞭的手骤然收紧,犀角马鞭在掌中发出脆响。他鹰目如电扫向南方天际,仿佛要穿透千里烟尘望见那个执掌宋廷的对手长叹道。

  “灵州已破,党项必灭。”

  “章度之先平西夏再御北疆...真英雄也!“

  文武噤若寒蝉,战马不安地踏动着蹄子。

  “宋人火器凶猛,那宋军彭孙炸城墙如破腐木...如今章楶坐镇灵州,章越更调三镇辅军陈兵大名府..……“

  想到这里,耶律洪基长长叹息。

  ……

  次日百官贺捷之后,天子告于太庙。

  晨钟撞破汴京清晨的宁静。

  年少的天子着十二章衮冕,玄衣纁裳上的日月星辰纹随步伐晃动。

  礼官高擎灵州捷报于前,章越率文武百官分列丹墀两侧,庆捷的红绸在风中高高飘扬。

  太庙朱门洞开,三牲醴酒的香气混着松柏清冽。

  天子执圭的手微微发颤——这是真宗朝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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