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千三百三十三章 加特进,魏国公(大更)_寒门宰相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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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千三百三十三章 加特进,魏国公(大更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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福宁殿暖阁的垂帘之后。

檀香如丝,在幽闭的锦帷间缓缓游弋,烛火被刻意压得极低。

高太后半张面容掩在晦暗里,只余指尖那串伽楠木念珠映出一点冷光。

新君已经拥立,蔡确等宰执们还在商议官家的身后事,但章越与高太后二人已为了手中的权柄正相互绞杀。

高太后并未接章越的话题,而是道:“大行皇帝倚卿为干臣,有托孤顾命之任,今卿言太子十四岁亲政,莫非已有成算?”

面对高太后之威仪,章越目光低垂避其锋芒,语气恭谨却暗含机锋地道:“臣不敢妄断。然大行皇帝临终以‘尧舜’期许太子,可见天资颖悟。”

“若得太皇太后垂训、两府辅弼,假以时日必能克承大统。”

“至于臣不过是策励疲驽,少佐万一罢了。”

高太后手微微攥紧念珠,在眼角拭泪道:“老身一介妇人,哪里懂得治国安邦之道?倒是卿家三朝元老,又得先帝托孤,这朝堂上下……还是要倚重卿家。”

“太后明鉴。”章越低声道:“大行皇帝所托非臣一人,乃蔡、吕、司马诸公并枢府同僚。”

“仁宗朝时八大王曾欲以‘周公辅成王’自居,终遭制衡。臣愿效此例——凡国事皆请太后懿旨,经两府合议而行。”

高太后心道,章越此言既自削权柄,又将蔡确,吕公著,司马光等人抬出制衡自己。

而章越所言八大王乃宋真宗弟赵元俨,太宗皇帝第八子,当年真宗病重时,赵元俨就借故留宿宫中,遭宰相李迪之忌。

之后仁宗登基,赐赵元俨赞拜不名,诏书不名,剑履上殿,入朝不趋的待遇。

赵元俨知道自己因名望太高,反遭章献皇后之忌,于是反而闭门不出,装疯卖傻。

不过章献皇后病逝后,正是对方亲口告诉了仁宗皇帝,你的生母另有其人的真相。

令仁宗皇帝对章献太后的好感差点崩塌。

八大王赵元俨当年何等威势,最终仍被章献太后压制,直至闭门装疯才得以保全。如今她若执意揽权,章越未必不会成为下一个赵元俨,甚至……更危险。

沉默片刻,她忽地缓了语气,似叹似讽地道:“仁宗皇帝当年事燕王,尽子侄之礼。燕王颇为自重,以家中排行呼仁宗皇帝,虽只在禁中这般,但燕王犹自如此取之,仁宗皇帝不敢言。”

高太后想起了当年仁宗皇帝养在宫中,那位威严不苟言笑的赵元俨,当时宫人都说连契丹人也畏惧。

说到这里她目光直视章越:“卿家觉得……燕王可是聪明人?”

章越面上却波澜不惊地道:“燕王自重,方得善终。然臣以为……”

章越抬起头道:“聪明人当知,有些路……走不得。”

高太后道:“老身亦以为然。太子十四岁亲政太早,不如十五岁如何?”

章越闻言微微一笑,面上则道:“臣不敢,此事太后知道即可,不必写入遗诏中。”

高太后闻言对章越大生赞赏。

顿了顿,高太后点点头道:“不知卿以为何人出为山陵使?”

山陵使制度起源于唐朝,原来李渊病逝时由房玄龄和高士廉出任山陵使,这本是恩典。

到了唐代宗即位时,用山陵使的差遣,兵不血刃地免去了右仆射裴冕和郭子仪的差事。

到了宋朝也没有认真执行宰相出为山陵使的制度,到了真宗时恢复了,让丁谓出任山陵使,到了仁宗英宗时,韩琦两度出任山陵使。

韩琦第二次出任山陵使后遭到王陶的弹劾而罢。

高太后的意思,就是让自己趁着蔡确出任山陵使的时候干掉蔡确。

这是一出借刀杀人之计。

你要上位,手上必须沾血。否则我凭什么信你。

不过章越佩服的不是高太后,而是蔡确……从之前官家临终托孤,再到不过半个时辰,他便预判到高太后的举动,因此向己示好。

师兄不愧是师兄,永远比别人快一步。

铜雀灯台上凝着半融的蜡泪。

章越平静地道:“循故事,当由左相蔡持正出任。照祖宗故事,事毕辞相。”

高太后指尖轻捻念珠缓缓道:“永昭陵覆土后,韩魏公因英庙多病服药之故,未曾辞相。永厚陵覆土后,方成就辞相佳话。其中深意,卿当明白。”

其实宰相出任山陵使后,辞不辞也看皇帝心意。韩琦在英宗时就没有辞,因为英宗帝位不稳。而在神宗时,便觉得你韩琦有隐患,所以通过帝师王陶出面将韩琦拿掉。

当然王陶是自以为能够取代韩琦的,牛逼轰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底,结果……上次进京时,还要看章越脸色。

不过对方元丰三年病逝时,章越也没给对方难看,给了一个体面的待遇。

思忖片刻,章越郑重道:“太后明鉴。若有臣子不识时务,朝廷自当有大臣效王陶之事。“

高太后闻言,凤目中闪过一丝满意。

“卿家思虑周全。“高太后微微颔首,“既如此,便依卿所奏。”

蔡确出任山陵使期间,章越什么时候令蔡确退位,就什么时候接替左相。

谈妥了待遇,章越也不轻松。

君子只谋其为不谋其位。

章越整肃衣冠,郑重拱手道:“太后容禀,臣虽不敢比肩司马公之清节,然于经史之道亦有微见。司马公宁辞枢副之职,甘居洛阳修书十五载,此等风骨臣实钦佩。然臣以为,治国之道贵在通变。“

高太后指尖轻捻念珠,凤目微抬:“章卿但说无妨。“

“臣观史册兴替,“章越声音沉静如深潭,“制度演进如江河奔流,多是顺流而下,鲜有逆溯而返。嘉祐之治虽称太平,然时移世易,其法已难为继。譬如行路,唯有披荆斩棘、架桥渡河,方能开辟新途。若遇歧路便思返程,终难致远。“

高太后手中念珠忽顿,章越此言一出,她也是动容,一旁张茂则也知在这个节骨眼上能说动,能打动高太后的,也只有章越一人了。

高太后问道:“卿家此言,是要老身谨记大行皇帝遗命?“

章越伏首再拜:“臣恳请太后以官家遗志为念。一者荡平西夏、收复燕云,二者承续新法。此二者实为社稷长远之计。“

“新路旧路之说.“太后沉吟片刻,念珠在掌心轻转,“卿言新路当勇往直前,老身却以为若见歧途,及时折返亦是智慧。免役法可暂缓更张,其余新法且容宰执共议。“

章越目光扫过太后手中忽紧忽松的念珠,心知这已是最大让步,遂肃然应道:“臣谨遵懿旨。”

……

章越步出后,果不其然遇到守在殿口的蔡确。

蔡确看了章越一眼,转身离开。章越明白,对方定已揣测到自己与高太后方才的对话。

蔡确走至章越面前,面若无事地道:“大行皇帝后,按规矩要向辽人告哀。”

“辽国若知……此事,多半会趁我朝内不稳,趁机讹诈。”

章越道:“持正是担心,辽国趁我国丧之时兴兵?”

蔡确点点头:“辽人之前一直留手,没有出兵河北四路。这一次若是再以讨要岁币的名义,要挟我等不出河东,而是出河北,怕是饮马黄河。”

二人缓缓交谈,章越记得另一个时空历史上,官家是三月病逝的,王珪出任山陵使,结果王珪五月份病逝,蔡确接替担任山陵使。但蔡确为山陵使后,却没有辞相的打算。

所以台谏便以山陵事为借口弹劾蔡确,令其下台。并指出宰相必须于山陵覆土后辞位,蔡确留恋权位,无视旧制。最后蔡确于元祐元年被罢相。

这个时空蔡确会不会循故事,在山陵使任后主动辞相?

章越道:“国丧时出兵本就是背信弃义之举,辽人不会如此不智。朝廷当选一个能言善辩,聪明机变之士告哀辽国。先礼后兵,谈不拢就打。”

蔡确点点头,问道:“当是如此,使节公以为何人?”

章越则道:“此乃宰相事。”

蔡确心领神会。

蔡确看着不远处的雍王和曹王对章越道:“皇太后与大行皇帝为母子,这半年来举动如此,反类有仇。”

章越看了一眼雍王和曹王,收回目光道:“持正多虑了。”

……

当初众宰相齐聚一堂商量遗诏进行修改,雍王曹王退避一旁。

章越也表示自己不是在职宰相,不便闻听也退在一旁。倒是张茂则作为高太后代言人,完全参与了宰相议论。

遗诏本是草草宣读了只是让太子登基为新帝,当时非常仓促,赶着先让二王和三衙将领先承认了新君再说。

但还有一版是要告之天下,必须是完整版,明日要在百官面前宣读的,其中很多细节问题还没有研究。

翰林学士曾布展开黄绫诏书,沉声道:“诸位相公,明日告天下之诏,尚有数处需议定。”

烛影摇红,众宰执分席而坐。张茂则手持拂尘立于屏风侧,目光在蔡确与司马光之间游移。

最首先一条高太后为太皇太后,向皇后为太后这都大家都没有异议。

但蔡确却出言道:“今德妃朱氏诞下圣嗣,但在遗制内却并无尊崇之礼,当添入朱妃!”

谁都知道,高太后非常讨厌朱妃,大臣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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