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千三百四十章 雪中宣麻_寒门宰相 首页

字体:      护眼 关灯

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

一千三百四十章 雪中宣麻

第(3/3)页

太后将权力交给了向太后,第二道向太后又将大权下移至章越。

朝廷对章越的信任和器重可见一斑。

此番宣德门前宣麻拜相播告百官,意味经过一年的纷纷扰扰,朝堂上重归正规,再度回到元丰之政。

吕公著亦道:“臣领旨。”

再向吕公著下拜后,百官随之。

但见数百名官员伏地如潮,雪粒沾满袍袖。

而侍御史刘挚等人闻旨后,此时此刻也唯有不情愿地下拜,不由对左右道:“太皇太后何在?”

“吕公不面圣后便接旨,何尝大意。”

“我要面驾!”

刘挚大恨吕公著不作反对,便接受了敕命,不过他之言无人理会。

……

正在一道瘦削却挺拔的身影从宫门处步出,众人皆知对方正是在福宁殿内与两宫太后定下乾坤而出的章越。

身着紫袍玉带章越目光如炬,扫过面前黑压压的百官——此刻的他,已是礼绝百僚的当朝侍中,文臣之首!

吕公著率百官行礼道:“拜见侍中!”

以吕公著为首的数百官员齐声见礼,声震九霄。

章越方欲言语,就听得官员道。

“鄜延路急报!”

“党项国主李秉常亲率大军犯我米脂寨!”

百官骤然变色。

这两年来在朝廷‘息兵以富民’的大政方针下,屡屡将章越当初熙河路拓边之事,解释为‘躁于进取,惑误先帝’或‘非先帝本意’,打起这等旗号曲解,下令‘首戒边吏,毋得妄出侵掠,俾华夷两安’。

党项国主李秉常也看出宋朝试图进行战略收缩的意图,一面遣使屡屡请复疆土,一面主动率军进攻,打算以‘先斩后奏’的方式,夺取宋朝领土作为事实。

面对契丹索要岁币继好,李秉常表面遣使纳贡,朝廷都觉得可以接受,禁止边将主动出击,只允许进行消极防御。

听着奏报,众臣心底一凝。

但见这名官员禀向吕公著,吕公著对对方道:“如今朝廷是侍中定国是!”

对方一愣连称不是,向章越重新奏报道:“鄜延路急报!”

“党项国主李秉常亲率大军攻米脂寨!”

章越立即道:“命鄜延路经略使徐禧率军御敌,力保米脂寨不失!”

此言一出,仿佛冰雪融化一般,永乐城之战后,朝廷对党项方面已是沉寂了近两年。

如今烽烟又起。

魏公一声令下,鄜延路的边军必将给予入寇之敌回击。

百官支持新法的官员闻言,无不振奋,一扫眉宇间长久积蓄的阴霾。

其余官员也可以明确地感受到,从今时今日起,朝堂上的风向变了!

从此以后,朝廷对党项,契丹再也不是唯唯诺诺,忍让退缩。

不必再忍辱负重,我大宋炎炎赤旗,势将布于天下!

“谨遵侍中钧旨!”

这名官员含着泪应了,迅速飞奔离去。

章越看着这一幕,想起比起第一次拜相时忐忑,如履薄冰,如今再度拜相的自己,大可不必重头再来。仅说面前数百名官员,泰半都受过自己的恩惠或是提拔。

之前五年宰相,八年执政,门生故吏早遍布朝堂上下!

又没了高太后的肘制,今朝大可放手而为。

想到这里,章越振袖负手前行,吕公著稍作迟疑,终是落后半步。这个细微动作如同号令。

百官左右分开,劈出一条道路供章越出宫。

随即李清臣,张璪等宰执跟在吕公著,其余官员纷纷列队相随。两侧官员如潮水分开,又似百川归海般汇入队伍。

但见章越身后的队伍越行越长,直出宣德门,数百名官员卷袖而行,恍如一条长龙,浩浩荡荡出宫而去。

队伍越长越长,如长龙入云,仿佛要冲破天际。

城门内外的殿前司的持戟肃立班直皆捶甲行礼。

铁甲相击声如战鼓,枪尖寒光连成一片。

班直都心道,章相公迟早有一日会带着他们平党项,收幽燕。

迟来的官员见此一幕,纷纷候在门边,等章越过后,又加入了队伍之中。

队伍更加壮大。

刘安世默然走在队伍,对一旁的刘挚和梁焘道:“大势人心都在魏公一边,我等再不辨明,迟早会落于众人的后头。”

刘挚和梁焘明白,他们这位好友,同为司马光旗下的铁杆,已然顺应时势作出决断。

他们不能反对,他们知道司马光召回的旧党,如刘安世这般之想的人不在少数。

王岩叟问道:“你当真信魏公可以带尔等,灭党项,收幽燕!”

“这是太祖太宗都没办到的事。”

看着城楼上落下的雪,刘安世道:“以往或不信,而今日我信。”

刘挚愤慨道:“章三利用蔡确章惇余党,激起兵乱,逼太皇太后退位。”

“这等乱臣贼子,便是灭党项,收幽燕,又有什么可值得称道的。”

“青史必骂之!”

刘安世闻言一笑。

……

等百官皆出了宣德门后,章越停下脚步回望宣德门城楼下的百官。

章越对百官道:“明日都堂议事,同商庶政,共议国是!”

“拜托诸公!”

人群散去时,吕公著玄色貂裘上已积满碎雪,这位三朝元老拱手道:“侍中终得龙跃云津,吕某请骸骨归乡.“

章越拉住吕公著的手道:“晦叔,这是哪的话。”

“我刚回庙堂,你这时离我而去。”

吕公著黯然道:“吕某主张上与侍中相左,怕是难以坐下,一起共商国是。”

章越道:“国是何物?《尚书》云'谋及卿士,谋及庶人',岂是独夫可断?”

“出于众人之口,议于庙堂之上,哪有一人独断的道理。”

雪粒扑打在二人交握的手上。

吕公著摇头道:“我与君实都不是恋栈权位之人。”

“立于朝堂上能为天下苍生说几句实话,进几句忠言,足矣。”

章越知道,吕公著不计较自己绕过对方擅自制诏,也可以在之前拜相宣麻表示拒绝。

吕公著都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悦,他对国是始终以大局为重,没有自己私心,果真是仁厚之人。

吕公著道:“吕某之前在朝时,多有耽误侍中大事,还望侍中海涵。”

“还望侍中看在吕某的薄面上,对朝堂上那些反对新法的旧臣网开一面。”

原来吕公著意在如此。

章越顿了顿道:“以后旧臣们表态不再妄自诋毁新法,我不会追究。”

吕公著道:“侍中,你要继先帝遗志,灭党项,收幽燕,我不反对。”

“只是这钱从何来?”

“我与君实抨击新法,是不愿朝廷为了‘收服汉唐故疆’的这等宏愿,再苦一苦百姓了。”

章越看向吕公著笑道:“吕公,我非仓促继相位后,才谋划大事的人。”

“这些事情我早了然于胸,容我与你细细道来,你与我参详参详,再定去留之事好不好?”

吕公著见章越如此言语不由一愣道:“若侍中说得有道理,吕某当然愿助侍中一臂之力,名垂青史之事,谁不愿为之。”

章越抚掌大笑道:“那我就当晦叔你答允了。”

吕公著面对章越的自信,也是不由莞尔,始信章越弥合新旧裂痕的胸襟。

章越拉着吕公著道:“我们今夜秉烛夜谈,再来些上等斋菜。”

“吕公从漫长的史书而论,儒家法家皆有可取之处。”

“道家早就告诉你了,这道就在太极图中,高而抑之,低而举之。反者道之动。”

“几千年来老祖宗告诉我们,儒家法家就如同太极图中的阴阳鱼在不断的切换中。”

若加上时间的维度,太极图中间的那波浪线,就好似一条长长的波形图。

“儒家法家,要么是处于波峰要么是处在波谷,在阴阳变化中,随着历史长河滚滚向前。”

“易经说了,一阴一阳谓之道。我汉家制度,始终是霸王道杂之。”

但见章越一收一放间,让吕公著目光看向远处。

风雪中,章越与吕公著边走边聊,二人的随从都牵马跟在他们身后。

无论吕家的随人还是章家的随人,都打心底地相信唯有章越一人,能拉着旧党和新党一起坐在一起商量,消弭分歧,共定出新的国是。

PS:本章部分参考自《绍述压力下的元祐之政》。

由书友小号也要有气势提供。
记住手机版网址:m.qshuge.com
加入书签我的书架

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